秦统一中国以后，中国社会走上了统一的中央集权国家的道路，与这一历史过程相应，思想界也由原来的百家争鸣转而进入别黑白、定一尊的时代。
中国道家哲学创始人老子的历史形象也有六七种之多：国家图书馆馆长，羽化而仙的神仙，教化印度的佛尊，道教的教主，帝王之师，向西方传播数理科学的鼻祖。吴虞痛骂孔子为盗丘，说盗跖之为害在一时，盗丘之遗祸及万世。
孔子形象及其思想，穿越中国二千多年汹涌的历史风尘，一路走来，似乎还不能或缺，也无法遁形消失。一介布衣的孔子被初步塑造成圣人，中间大概经历了四五百年的过程。那么，孔子为什么要托古改制呢？康有为认为孔子以布衣改制，事大骇人，故不如与之先王，既不惊人，自可避祸。黑格尔本人不懂中文，他对孔子思想的了解只是限于传教士的译本，他所能接触到的是脱离具体语境缺乏鸢飞鱼跃活泼生动生命力的若干条孔子语录，他无法把握孔子思想的全貌，因此他对孔子的评价自然不高。或策反孔子的学生：与其追随避人之士（指孔子），不如跟随避世之士（指隐士）。
宣布《四书》《五经》为妖书，凡一切妖书，如有胆敢念诵教习者，一概皆斩。孔子毕竟是孔子，孔子的形象无论变化多端，在今天的人们看来，他至少是一位思想家、教育家、文献整理家，这应该是毫无疑问的。故天地乃自由者、而非必然者也。
是知書道在忘我，其書全在記文而無意於工拙而書自工耳。譬如亞歷山大之遠征印度、拿破崙至於埃及、希特勒閃擊蘇俄，宇宙歷史前所未有之壯闊景。何邪？當代水墨主義者，傳統否定之否定之再再否定也，即超越之肯定者也。而後懷素上人橫空出世，興來絕叫三五聲而使粉壁頓見千萬之字，想其狂飲號嘯，筆墨如飄風驟雨，颯颯之風真可使天上神仙為之一驚。
心身協動者何？舞蹈也，吟詠也，說唱也。鳩摩羅什所謂但採蓮花，勿取臭泥者，割裂之論也，豈可得乎。
天地神韻與我心意識波諧動，此之謂天人合一。56.存天理，滅人欲此理學之修身之則亦書法之踐行律也。歸而觀《苦筍帖》影印，覺其有吞吐江海之氣，與《自敘帖》可謂雙峰並峙。無中生有後，萬有皆為道之外化，道無其形而不可見，然萬有之形皆為無形之道之形化，此之謂有形而形亡（形亡者形無也，形無即無形之道之形化，有形而形亡言宇宙萬有乃是對抽象道之形象表達）。
黃昏半在下山路，卻聽鐘聲連翠微。超越之人我心不死，蓋人我意識時聚時散，而種子意識不滅，種子意識終可於適當宇宙之適當星球尋得發芽條件而聚集為人我焉。吾草書之而展於中國美術館，恰河大熊公及其弟子五六人來訪，遂一同往觀。然須知無限之道乃以有限者顯，若鴻鵠之飛，微瀾之湧，青蛙之跳，何其動邪？曰道動也。
山頭疑童子，風起忽蒼顏。36.庚寅某日吾講座後與諸生漫談，某人出示其所攝圖片，石壁紋理肖似黨、國等字，曰：此即先生所謂天書乎？凶乎瑞乎？吾曰：仁兄誤會矣，天書者宇宙歷史是也，故萬物皆天書，天書-天文乃人書-人文之所從出者，然則抽象說不可以具象解，天書豈直接為漢字乎。
人或以為書法為裝飾，實則書法為空間之中心焉。既有如上四難，而吾人再說一難，是為書法難求。
猶如孤鶴遊天唳唳崦嵫，群螭戲海龘龘蓬萊，天公抖擻、法雨紛紛，企及上帝所運化宇宙歷史所蘊無上美妙境界乃我水墨主義之目的也。自然科學之不矛盾律（存在者時刻等於自身）豈可以追蹤萬有無律之律（對應超循環之超越性）乎。如生物化石之歷史序列者，目的性存在之明證也。若滅性欲則人倫絕矣，若滅利欲則貿易斷矣，若滅名欲則國無長矣。17.能見神者，萬有滔滔者皆是也。30.某興適於歌，某興適於舞，某興適於琴，某興適於弈。
而書法通於文、亦通於武，然終文而非武也。遙想宇宙大爆炸之激、恒星內部核聚變之烈、原始地球之荒蕪，再聞鄉村雞鳴狗吠以及慈母喚兒童夕歸——寧靜之人類世界湧現於宇宙歷史宛若夢境之轉，從洪荒至於人寰，其百五十億年在吾人心中為無量漫長，而在帝心衹刹那之意識波動耳。
墨池蘸西海，丹青曦和獻。《莊子·齊物論》曰: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為一。
機械體非龍，凡龍皆非機械體，機械體無論如何繁複皆不可企及天人之龍者，機械運動無絲毫自由。二人於其所追求之向度皆盡其妙，然依然有所不逮者，黃賓虹不能飛，傅抱石不能久。
運筆原於心我，心手合一使筆墨變化萬方而一以貫之，此體用一源蘊乎書法者也。而意識自由萌生理性想像力不以時空為限，此乃哲學與藝術高級於技術之伸張所在。始知中國學乃安身立命之學也。而若論萬有中價值等級，則宇宙萬有所超越性濃縮之具體精神存在者人類最貴。
人可為歐洲人、美洲人、非洲人、澳洲人、南亞次大陸人乃至太平洋島國上人等，人之為中國人其概率亦非大也。人類製造物在其結構層次上雖無絲毫自由，但可以表現自由，且表現自由可如此豐富以至於遠超某些自組織結構其自由之蘊涵，即其所現龍象雖死性而非如上帝造物之活性，但可比某些自組織結構之龍象顯著，故人類玩味人類之製造物甚而勝於玩味上帝之造物——如吾人於美術館欣賞佳作至於神旺與於曠野遊玩漸覺單調自有不同。
而物質物世界所生發之生物世界與人類世界其非完全全息性影射宇宙整體信息量之程度頗大，故宇宙整體自由性可於此頃刻顯，如食肉動物之狩獵其目的性立見，吾人想像力之萌發亦可隨時體驗。法度貫諸運筆始終，筆墨形態皆理法之表達（而無出理法之外者）。
是故吾人所提倡水墨主義乃以中國水墨解構西方現代藝術者也。書法者，萬有變化之墨象表現即筆墨之太極也，其表現力之潛能超越其他造型藝術形式者，現老子宇宙論道法自然之機。
歸途胡君出示藤原佐理草書，吾曰此中若有黃海風雲之機也。黃賓虹筆法為篆籀，傅抱石筆法為草行。若水，川流萬湧大勢向東，而其細者各各不同，宇宙歷史川流複雜若此也。有限而巨量之非空洞者，時時處處不同質也，即使具體精神者人未曾發生，而潛龍在焉，即精神蘊乎其中耳。
見此境而了此義，下筆書之，胸中種種意汨汨而出，自合右軍。書法亦然，若非惟精惟一，則草聖焉能夢見。
34. 丁酉秋吾與劉君游黃河，車行山上鳥瞰濁浪，歎造化之奇功。書法亦然，其美在乎變也。
如蜻蜓所識之天空者，其高不過水上數仞、其廣不過湖畔數里，而若鴻鵠所理解天空者，其高可及萬仞、其廣可達萬里。人體美固超絕，然若以性欲眼觀之，則未至於精神之純粹，故繪畫有所不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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